l妹子爱吃酸

非常杂食

兆衢 身死百年后,我成了挚友的道侣(中)

点我看衢爹不开窍

 

衢玄子被安排在兆悠故居,这也是非常合理的,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师祖道侣,跟谁住都不合适。房间和去衢玄子记忆中的一模一样,简朴古拙,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“道”字,床的对角摆着四层的储物架。逍遥宗财力不算殷实,每个弟子的房间都差不多,仅是能住人而已,谈不上舒适。

 

兆悠不止一次同衢玄子抱怨,说老掌门总是把他当作不打扫内务的典型。老掌门奉行修道即修心,连身处的方寸之地都治理不好,又谈何修心?兆悠当了多少年弟子,就当了多少年反面教材,他的房间总是乱糟糟,地上堆满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天才地宝,有时还能看到妖兽的头颅,衢玄子来找他,都没地方下脚。

 

本来捏一个诀就能解决的事情,被老掌门抬到修行的高度,兆悠对此表示不满,但也不能不从。他解决问题的方法很简单,那就是把东西统统仍旧储物袋。老掌门看着空无一物,只有个打哈哈的徒弟的房间,气得脸色铁青。当天就罚兆悠禁闭,顺便琢磨一下如何整理储物袋。

 

衢玄子对此一无所知,他和往常一样敲门,却发现里面悄无声息,可又明显能感受到兆悠的灵力。“兆悠?”他试探着叫了一声,不知道兆悠玩什么花样。里面不应,衢玄子加大力气连敲三下,里面还是不应。总不能是走火入魔了吧,他这样想着,慌忙推门而入,却看到兆悠盘腿坐在床上,对着墙壁思索。

 

兆悠的背挺得很直,两手搭载腿上,如果忽略他穿在脚上的鞋和尚未平息的衣带,那确实很像认真面壁思过的样子。衢玄子好笑地看着他,准备看兆悠装到什么时候。果不其然,约莫两柱香后,耳边传来兆悠异常疲惫的声音,“哎呀,居然已经晚上了,我真是面壁思过久矣。”

 

衢玄子不理他,兆悠就是这么个脾气,分明是他有求于你,非要显得你赶着帮他。“阿衢,你也不可怜可怜我。”听听,听听,这语气比衡阳宗养的那只大黄狗都可怜。兆悠求人(衢玄子)办事老三样,卖惨、装傻、挤眼泪,好像天大的委屈全都落到他一个人头上。要是此时有人看到声名远扬的“天下第一剑”,竟如此无赖,一定会大跌眼镜。

 

还能怎么办呢?先帮他把问题解决了再说。

 

衢玄子做惯了照顾人的师兄,总有操心不完的事情,对待兆悠尤甚。他简直像个不厌其烦的老妈子,嘱咐兆悠在外历练的时候不要图一时口舌之快,给自己染上不必要的麻烦;嘱咐兆悠在山门的时候不要逆着老掌门的意愿,免得一顿禁闭。兆悠对此照单全收,他认错态度很好,但下次照犯,衢玄子下次就继续教育。

 

在衢玄子心里,兆悠只是个剑痴,对其他琐事一窍不通,来人间一趟需要他打点很多事情。衢玄子乐意管,兆悠乐意被他管。

 

可衢玄子似乎忘了一件事,在兆悠没有遇到衢玄子之前,他以幼童之躯,和杀害父母的魔兽斗得不相上下,直至被老掌门所救。此后,他在魔域中凭剑杀出一条血路,各路修士都知道逍遥宗新招了个小怪物,他天生剑意凛冽,只是个小小少年,却能迸发出无穷战意。魔域鱼龙混杂,除了魔物之外,还要当心人心。兆悠是在那里成长的,不可能不知道如何自保。

 

兆悠知道如何刺入敌人的胸膛,也知道如何在贸易中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。他知道不敌对方时要韬光养晦,也知道必要时须锋芒毕露。他只是没有衢玄子处理得那么好,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。但在衢玄子身边,兆悠乐得扮演一个醉心剑道、不被世人理解的修士。

 

第二天,兆悠毕恭毕敬地呈上了自己的储物袋,掌门看了一眼,兆悠连忙错开眼神。“是衡阳宗那小子吧。”兆悠发出一声小小的疑问,表明自己什么都听不懂。“你这臭小子,不用跟我耍滑头,你在他那里装就算了,我可不吃你这套。”兆悠脸上仍是那种虚浮的尊敬,他说弟子万万不敢在师父面前矫饰。

 

“他可知你心意?”老掌门审视着半跪的弟子,刚捡回来的时候还可以单手抱住,现在已经成长为不可小觑的剑士了。兆悠天生大骨架,头发认真束起时,符合天底下所有姑娘对可靠郎君的想象。

 

“不敢动心起意。”

 

瞧瞧这话说的,兆悠甚至不敢正面回答问题。他从根本上否定了老掌门的预设,也压根没想让衢玄子知道自己的意思,只是说自己“不敢”,而不说衢玄子“不知”,好像千错万错都是他一个人的错。

 

这时候倒乖了,假模假样的懵懂消失了,有点男子汉的样子。老掌门绕道兆悠身后,抬腿踢了一脚。兆悠顺着老掌门的力气往边上一倒,立马站起身,朝老掌门行了个礼,拍拍屁股就走了。这臭小子,老掌门心中那些若有似无的心疼被兆悠这么一闹全没了,活该他讨不到老婆。

 

唉,到底是自家孩子,该心疼的时候还是得心疼。兆悠自不必多说,分明是情根深种,自古剑修只有两种情况,一个是终身不爱人(只爱剑),一个是终生只爱一人。这两件事,说不上哪一件更令人唏嘘。但衢玄子的态度不甚明朗,他似乎真的把兆悠当作可以交付生命的挚友,又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。

 

算了,儿孙自有儿孙福,老掌门看得很开,修仙之人,寿命漫长,给兆悠那个臭小子几百年,难道还拿不下心上人吗?老掌门对自家弟子还是很有信心的,虽然看起来不着调,但本质上还是很可靠的。

 

弟子们把兆悠的故居打扫得极其整洁,衢玄子突然有些不知所措,他笑了笑,心想自己真是被兆悠训练得魔怔了,看到干净的地方还不乐意,非要去钻狗窝。

 

隔天,掌门登门拜访,说依照师祖遗训,要请衢玄子去个地方。“遗训?”衢玄子狐疑地看着掌门,他和兆悠应该双双死在仙魔大战才是,兆悠哪有时间立下遗训。掌门似乎知道衢玄子的言下之意,说师祖一看便知。

 

他们在一处巨大的石碑前停下,上书八个大字“师祖兆悠真人之墓”。衢玄子突然听不到声音了,耳边传来阵阵嗡鸣,一边掌门似乎说了些什么,他的话被无限拉长,又急速缩短,传到衢玄子耳里,已是破碎不堪的音调,根本无法成句。

 

很白,天底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白白的雾,兆悠的墓碑是白色的,大殿的屋檐是白色的,远处的山峰也是白色的。心脏像是在激流中逆水行舟,一下一下,抵御着几乎无法抵御的水流。衢玄子快要被淹死了,无形无名的力量扼住他的咽喉,他几乎无法支撑自己身体的重量,直直向后倒去,幸好掌门眼疾手快接住衢玄子。

 

或许是年轻人的身体还没经受过大风大浪,衢玄子突然有一种流泪的冲动。他两眼酸涩,浑身颤抖,他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失去了。疼爱的女儿、挚爱的师门、无辜的天下苍生,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在眼前消散,他从来都留不住。连兆悠也没留住。

 

极度哀伤之下,衢玄子呕出一口鲜血,吓得掌门一手扶着他,一手慌乱地寻找灵丹妙药。衢玄子现在是凡人之躯,能给他服用的灵药少之又少。远处的本命剑躁动不已,它再也无法忍耐,刺破云霄,悬停在二人面前。感知到衢玄子的状态不妙,剑身竟然显露出某种阵法的纹路,瞬息之间就要往掌门脖颈攻去。

 

“回来。”衢玄子的声音不大,但兆悠的本命剑好像生出了灵智,瞬间隐去所有杀机,乖乖落到衢玄子手边。剑身的光芒也消失了,它现在似乎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,方才的杀意都是二人的幻觉。

 

衢玄子的声音满怀歉意,“见笑,兆悠本意不是如此。”他毕竟只是个客人,人家师祖留下的本命剑马上要为客人诛杀自家后背了,他自然是满怀歉意。掌门点头如捣蒜,“师祖放心,我明白的。”他将衢玄子一路送到门口,还解释了墓碑上没有衢玄子的名字的原因,“并非是师祖留空以待再娶,师祖口谕,他定会将您带回,故而不必为祸人立碑。”

 

显而易见,兆悠有什么事瞒着自己。衢玄子咀嚼着“带回”二字,天行有常,万物不会凭空出现,也不会凭空消亡。如果兆悠要带回衢玄子,那他一定要向天道付出什么。手中的本命剑微微发烫,似乎是催促衢玄子快点进门。罢了,预知真相,兆悠的墓是不得不进。

 

墓道大门口站立着两只石兽,见到衢玄子的那一刹那,就已经伸出利爪,衢玄子条件反射地躲避,奈何反应速度太慢,只能看着石兽离自己越来越近,情急之下喊出了兆悠的名字。电光火石直接,本命剑忽然脱手,利落地砍下半只兽爪。石兽受了伤却毫无发怒的征兆,乖乖缩到一边,像只温顺的大猫咪。

 

接着,衢玄子穿过长长的墓道,见到了形状各异的镇墓兽,他们一动不动,似乎只是个摆设,但衢玄子知道,如果没有本命剑,任何擅闯此地的修士都难以从这里出去。

 

手上的剑突然不受控制,飞到大殿中央,剑身上冒出阵阵光点,组成一个人形。还能是谁,那只癞皮狗,那个杀千刀的,正笑呵呵地看着衢玄子,没心没肺地叫了一句“老衢”,好像只是出门打了壶酒,准备在衡阳宗睡个美美的午觉。

 

“兆悠!”衢玄子恨得牙痒,他牺牲是心甘情愿的,如果他不去死,就有更多的人要去死,他情愿为天下黎民赴死,杀身成仁。而兆悠不知用的什么手段复活自己完全是多此一举,自己死便死了,若兆悠侥幸能活,定当好好珍惜生命,毕竟死是一件一点都不值得尝试的事情。兆悠没必要为自己冒险,没必要为自己牺牲,没必要苦等百年,没必要不惜自己的名誉保护自己。

 

衢玄子气得几乎落泪,兆悠是天地孕育的逍遥剑士,他不必为一个朋友付出那么多,更不必以“道侣”之名,终生外加死后的所有岁月庇护衢玄子。

 

昨晚,衢玄子彻夜未眠,他思索再三,终于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。道侣是两个没有血缘的人可以达到最亲近的关系,如果兆悠只说自己是挚友,那再怎么样也是朋友,不会受到宗门如此礼遇。而道侣位同兆悠,祭拜时同受香火,同受万人称颂,等衢玄子苏醒之日,他也能凭借道侣的身份享受逍遥宗所有资源。

 

衢玄子由衷地欣赏兆悠,他嬉笑怒骂一切随心,他是山野的精灵,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兆悠了。从某种程度上说,兆悠是衢玄子向往的另一种人生的具象。兆悠要成为宗门的师祖,付出的远超世人所想,兆悠不是循规蹈矩的人,却为天下苍生甘愿戴上枷锁,又用这毕生心血,换取对衢玄子的庇佑。

 

衢玄子知道兆悠对感情看得很重,剑修和寻常修士不同,他们的世界异常简单,只有剑和人。一旦某个人进入剑修的心扉,那么再无其他人的位置。兆悠不该被自己的死所困扰,爱慕他的修士千千万,他总能找到称心如意的。

 

只是衢玄子千算万算,没有算到这些都只是次要原因。兆悠一生行事坦荡,唯有这件事,不敢说问心无愧。

 

“老衢,你先别生气!”兆悠身上的光似乎都淡了几分,“哎哟,我最看不得有的人生气了,他这一生气啊,我的心脏就疼,眼皮就跳,巴不得死了才好呢。”话一落地,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,着急忙慌地围着剑转,想去碰衢玄子又不敢。

 

兆悠的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,他等了衢玄子太久,想了衢玄子太久,他以未亡人自居,又无时无刻知道自己不过是自我欺骗,他只好拿出老一套逗衢玄子笑,“你看看你,皱什么眉头呀,小小年纪的,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。”衢玄子不理会兆悠的废话,一针见血地问他靠什么把自己带回来的。

 

“这我就不知道了,我睡了一觉,醒来就在剑里,你说稀奇不稀奇?”

 

装傻充愣,还在这里装傻充愣,衢玄子一翻手,兆悠的本命剑召之即来,他反手把剑架到脖子上,“兆悠,如果你对我有任何隐瞒,我现在就给你陪葬。”衢玄子表情庄重,丝毫没有玩笑之意。兆悠喊了一句“剑来”,又喊了一句“剑来”,本命剑都毫无反应,依然忠实地被衢玄子握着。

 

兆悠暗骂这傻东西,飘到衢玄子边上赔礼道歉,“是我的不对,是我的不对,阿衢你先把剑放下,我们有话好好说。”衢玄子冷哼一声,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含糊,雪白的脖颈凭空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线,他还没喊疼,兆悠快要被这条线勒死了,身上的光点越来越暗,他痛苦地捂着胸口。

 

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决,衢玄子先败下阵来,他总是拗不过兆悠,明知前面是个陷阱,也会依着兆悠的意愿往里跳。

 

唉,两个人似乎在心里同时叹了口气,这或许就是心有牵挂的代价,你拿他没办法,他也拿你没办法。

 

“兆悠,”衢玄子心口突然冒出一句话,他收也收不住,拦也拦不住,好像声带除此以外发不出其他声音,“我很想你。”组成兆悠的光点明明暗暗,时明时暗,时而亮得谎言,时而暗得看不见。衢玄子无法辨认兆悠脸上的表情,他似乎得到了自己追求以久的,又好像永不满足。

 

衢玄子的一句话轻松击穿兆悠的所有伪装,“老衢,你别怕,我只是做了个很小的交易,能够再次看到你,是我最大的心愿,除此以外,别无他求。”

 

兆悠总是对衢玄子说“你别怕”。

 

出去玩被老掌门抓包挨了一顿打,兆悠告诉衢玄子一会儿就好了,老头子到底心疼人,不会下死手;衢玄子接任掌门的时候,兆悠告诉他治大国如烹小鲜,管理一个宗门比管好一个兆悠简单多了,衢玄子连兆悠都能治得服服帖帖,何愁治不了宗门;衢玄子抱回凤凰蛋的时候,兆悠照样还是这么说,他说不就是养小孩,咱们又不是没养过。

 

好像再大的事情在兆悠嘴里也是一件小事,最有趣的是,兆悠这样说,衢玄子便这样相信,好像未来真的没什么可怕的,最差最差也会有个满嘴跑火车的人逗他开心。

 

衢玄子突然觉得惭愧,他霸占了本属于兆悠意中人的位置,他不是兆悠的道侣,兆悠压根就没有对哪个女修或是男修动过情、花过时间,衢玄子浪费了一个机会,而兆悠对此一无所知。这是卑鄙小人才有的行径,但衢玄子同时又感到疑惑,到底是怎样的人,才能和兆悠的赤子之心完美搭配。

 

如果衢玄子还是衡阳宗的掌门就好了,他一定会动用整个宗门的力量,为兆悠寻觅一个品行皆优、容貌上乘的道侣。到那时,到那时,衢玄子功成身退。

 

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吗?你当真愿意你和兆悠中间隔一个陌生人?

 

我不知道,衢玄子只能给出这个答案,他确实不知道,他的心好像长到身体之外,被风吹吹就凉得不行。可任凭他如何努力,都没法把心抢回来,始终被一个人端着,不轻也不重地捏着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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预计下章解开心结,该开窍的开窍,该长嘴的长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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