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妹子爱吃酸

非常杂食

方绪白川 言不由衷

言不由衷

婚内出轨而不自知预警

 

他有一点疑惑,接着是愤怒,再接着就是一段长到看不到尽头的失望。方绪想着,这应该不是耳鸣,耳鸣没法听到完整且逻辑通顺的句子,所以这应该是臆想。或许是昨天睡得太晚,或许是外星人入侵地球,又或许是平行世界相互交融,总之绝对不可能是真的,他的眼皮不受控制地阖上,想着睡一觉或许是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法。

 

“方先生,”对面的噪音还没结束,似乎还比之前更响亮了,“因此我的代理人要求你搬出蓝天花园别墅区,如果你拒绝履行,那么她将申请法律手段…”这太奇怪了,方绪睁着眼睛,他分明好的很,从头发丝到脚趾甲都好的很,精神状态也没问题,为什么耳朵里却传来这么不可思议的声响呢?

 

“方先生,针对你婚内出轨这件事,后续会有律师继续跟进夫妻共同财产方面的问题。”好的,方绪再一次听到了这个词——婚内出轨。这是个天大的笑话,诚然,方绪婚前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,女朋友和新衣服一样多。但他结婚以后,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老婆的事情。他对老婆,现在应该叫李小姐了,既不是很喜欢,也不是很讨厌,毕竟谁都不会喜欢一个老爹硬塞给自己的妻子。

 

但方绪忠实地履行了丈夫的每一个职责。法定节假日绝不工作,腾出一整天来陪老婆。纪念日的礼物送得又多又美,甘心在李小姐逛街时,做个力气不小的提包小弟。每天早晚安,每周定时定点办事,晚归报备,出差代购,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丈夫了吧。方绪结婚前,白川非常郑重地告诉他,要跟过去的花花世界告别。方绪觉得非常有道理,就身体力行地照做了。现如今,最应该感受到方绪改变的人,居然用“婚内出轨”四个字污蔑他?!

 

作为一个冠军棋手,一个成熟的商人,方绪的行动力不容置疑。他虽然不是特别喜欢李小姐,但是感情是可以培养的,世界上哪有人一开始就喜欢某一个人呢?他不抗拒李小姐,就是一段婚姻最好的开始了。

 

方绪不想从蓝天花园搬出去,这里离维达很近,离白川家也不远,中间还有一个小公园,每当白川牵着狗出来散步,都能碰到跟大爷们乐呵呵下象棋的方绪。哦,顺带一提,狗其实是方绪买的,但是方老板日理万机,于是那只酷似棉花糖的萨摩耶,就住进了白川家里。狗舍里自带了一个名字,方绪没记住,是个外国名字,叫克里斯或者是亚历山大。交给白川以后,那只小狗就变成了方绪能记住的好名字,多多。

 

方老板非常喜欢这个名字。多多、钱多多、好运多多、福气多多,这不比那些故作高贵的外文名好多了。方绪每个月都会给白川打一笔钱,让白川给多多洗澡或是加餐。他没有养过狗,但是心想苦啥不能苦孩子,打给白川的钱远远多于实际花费的钱。白川说过太多了,但是方绪让白川不要图省钱不去宠物店洗澡。

 

话音刚落,方绪就意识到自己这话好像在嘲讽白川穷,连忙找补几句,“花钱不只是购买洗澡一项服务嘛,还能省时间,让师兄好好批作业,对吧?”白川没看他,拿了把梳子给多多梳毛,梳得好好的,冷不丁打了多多一下,痛倒是不痛,多多奇怪地抬起头,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。白川说,“坏东西。”多多抖抖耳朵,那一定不是在说它,它是好狗、好宝贝。

 

律师拿出一叠证据,第一张就是方绪的转账记录,每个月固定给白川一万。方绪瞟了一眼,没问题啊,狗还在别人家养着呢,总不能白养。“方先生,我方当事人需要你解释这笔资金的用途。”方绪眨眨眼睛,他只是没往那个地方想,不是脑子愚笨,于是他一下子就意识到李小姐说自己的出轨对象是白川!

 

方绪几乎是被气笑了,哈,白川;哈,一万块。一万块还不够李小姐踏入商场的酒水费呢,她怎么好意思说婚内出轨?再说白川这种人永远不会为钱弯腰,一万块想买白川做情人,只会被勤于锻炼的人民教师一拳打飞。“我养了一只狗,为狗花钱也算是出轨吗?”律师无视方绪隐含的嘲讽,淡淡地回了一句,“可我的当事人和你却没有养一只狗。”

 

当然了,当然了,他俩怎么能养一只狗。方绪爱干净又爱体面,让他大清早衣衫不整起来遛狗,或是晚上提着垃圾袋铲屎,还不如杀了他。那和他出身差不多的李小姐必然也是如此,他俩都是那种喜欢可爱的狗,却不肯为狗付出的人。再说白川这样优秀的教师,连小萝卜头都能管得服服帖帖,养一只狗不是手到擒来?

 

律师拿出一张照片,西餐厅,左边是方绪,右边是白川。方绪正在切牛排,笑得露出两颗牙,而白川坐着,黑着一张脸。这换谁来看,都不会是偷情现场吧。按照李小姐的逻辑,那必然是白川给方绪服务,而不是白川一脸不悦,而方绪满脸殷勤。

 

白川就是这么个臭毛病,他吃不惯带血丝的牛排,更用不惯刀叉,但方绪非常喜欢这家餐厅。每次找白川吃饭,都得再三请求,缩着、藏着、掖着、好好服务着,白川才不会抬起屁股就走。“我们只是去吃了顿饭,律师,你说句公道话,你跟朋友出去吃饭,老婆会觉得你们有情况吗?”

 

律师没有接话,把手上的文件夹交给方绪,“方先生,我建议你立刻搬出蓝天花园,否则对你,对维达,对整个方氏企业的股票都不友好。”方绪几时被人这样威胁过,他挤出一个微笑,赌气着说不用麻烦了,我没什么需要的。我会让律师跟李小姐联系的。律师朝方绪点点头,站起身走了。

 

方绪有点后悔,他那么多衣服都在蓝天花园呢,可话都说出去了,再反悔也来不及了。他名下的房产不少,每个月都有人打理,去住别的地方也不是不行。就在他思考哪一处更好时,白川发了一条消息。方绪反手拨了个号码,一接通,不等白川开口,噼里啪啦哭诉一大堆。其实也不是真的哭诉,方绪擅长这个,把一切有利于自己的因素无限放大,从而达到目的。白川在电话那头沉默地听着,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 

方绪美滋滋地踩下油门,顺路接白川吃午饭,就在那家西餐厅。白川破天荒没有拒绝方绪,当然啦,我们心地善良的白老师怎么会拒绝一个刚刚被离婚的可怜男人呢?方绪把切好的牛排递给白川,“喏,完全按照你的口味来的。全熟,嫩的。”要不怎么说术业有专攻呢,方绪给白川煎过牛排,硬的像是橡胶,咬不进去,更吃不明白。

 

“师兄,她居然说你出轨,你不觉得离谱吗?”白川纠正方绪,应该说是你婚内出轨我。白川的叙述很平淡,但是方绪有点不高兴,“什么叫我出轨你,你怎么可能愿意做小三?”白川做小三的几率,比方绪现在就被流星砸死都要小,他是真正的道德标杆,真正的圣人。“再说我结婚以后就修身养性了,见过的姑娘还没你多呢。”

 

酒杯里只有浅浅的一个底,喝的是一种情调。红色的粘稠的液体静静地潜伏着,等待一个时机。白川不喜欢喝酒,他认为酒精会麻痹棋手珍贵的大脑。方绪正说着话呢,白川毫无预兆地仰头喝完杯中红酒,又拿起一旁的醒酒器,咕嘟咕嘟倒上满满一杯,喉结上上下下,愣是一口气喝完了。

 

方绪被吓了一跳,白川还没吃几口东西呢,这么喝酒马上就醉了。分明他才是那个要离婚的,为什么白川看起来像是那个要分手的。更奇怪的是,方绪感到口干舌燥,且口干舌燥地要命。他,曾经万花丛中过的老手,竟然被白川的气势震慑到了。

 

“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?”方绪心说换个地方住呗。白川上脸很快,他本就是易醉体质,毫无章法地乱喝,脸颊已是红了一片。有点像,额,初春的梅花枝,远看红红的、细细的,像是一片淡淡的雾。他的眼睛也不似往常明亮,而是蒙上了一层薄薄轻轻的雾气,有那么一瞬间,方绪想要轻吻那双眼睛。

 

方绪脱口而出,“住你家呗。”他的心忽的一滞,完了,说错话了,白川住的是爸妈留下的老房子,面积不大,住一个成年人刚好,住两个就太拥挤了,而且白川非常在乎自己的私人领域,他从不带朋友回家吃饭。也只有方绪那个死缠烂打的性子,才能成功去白川家里蹭饭。


“师兄…”“好。”

 

方绪和白川几乎同时开口,方绪想要说些什么回转,而白川利落地答应了。于是方绪又愣了,他经常开玩笑,就比如现在,可白川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。现在应该说点什么呢,如果拒绝白川的话,会不会令白川难堪呢?方绪突然有点不敢直视白川,他佯装去厕所,却在白川看不到的地方凝视着白川的背影。

 

对于一个成年男性,白川的背影太过单薄,单看他的背影,你完全无法想象一个清瘦到如此地步的人,居然会在最后时刻支撑起方绪。还是那件老套的蓝色针织衫和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白衬衫,好像这两样东西是他出生就带来的。古板,呆滞,但稳固,但安定。跟着方绪跑东跑西,把维达做大做强,好像方绪去哪里,白川都会毫不犹豫地跟上。

 

方绪突然想起,他和白川曾经是有那么一点苗头的,很轻,很古怪,很稀奇。

 

具体的细节方绪已经记不清了,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,大脑自动模糊了前因后果。方绪也忘了自己是以什么心情告白的,总之他有点不好意思,又怕自己失败,又信心满满,于是选了个玩笑式的语气,说自己当年有点喜欢白川。

 

里面的每个字都经过斟酌,“当年”,那就是现在已经不喜欢了,所以白川拒绝以后,他们完全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。“有点”,那就是略略心动一下子,不冒犯白川,也保全了自己的面子。毕竟方绪不是那种苦苦执着的人,要是把他暗恋白川多年的事情说出去,他的脸早就丢光了。

 

白川怎么说的来着?方绪皱起眉头,发现自己已经忘得精光了,总之是拒绝,而且是干脆利落的拒绝,大概是“我没看出来”吧。得了,情人爱人做不成,师兄弟还是可以当当的。

 

方绪很快从这种挫败感之中脱身,当然也没有那么快,他拉着朋友整宿整宿地聊天,说自己多喜欢白川,说他以为他俩是双向暗恋,没想到是他个人自作多情。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来倒去地说,说到那些狐朋狗友见到他就跑,生怕被抓到再听一遍。

 

最终,方绪接受了这个现实,白川并不喜欢他,而他也没有那么喜欢白川,他们依然可以做好朋友。方绪将会给白川送上最体面的新婚礼物,昂贵、精致、实用、大气,方绪当然要是伴郎,而且要是最帅的伴郎。他衷心祝福白川可以找到幸福,实现梦想。

 

有一点遗憾,但也没有那么多,就像是他俩的师兄弟关系,有点深厚,但也没那么多。

 

白川摸了摸裤兜,又拍拍屁兜,就在要翻衣兜钱,方绪把手上的水果蔬菜放下,蹲在“出入平安”的红地毯边,摸出一把备用钥匙。没等白川发难,方绪先一步打开门,做了个请的手势,“白老师,请进。”白川白了他一眼,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,一双大一点,一双小一点。方绪从善如流地脱下做工精良的皮鞋,换上那双灰扑扑的、有点陈旧的拖鞋。

 

方绪结婚以后,来白川家来的少了,不是刻意为之,是顺其自然。婚前白川跟方绪有过一次私人谈话,白川的语气很正式,“小绪,结婚了以后,要收心,好好对人家。”方绪以为然,他跟白川就是两个相互拉扯往前走的人,一会儿白川拉他,一会儿他拉白川。凡是白川说的话,方绪都会慎重考虑,一旦觉得有道理,就会立马执行。

 

公司里一直流传着方绪被架空的传言,这是大家亲身经历的凝结,你找方绪审批什么流程,多半是下不来的,哪怕他口头上爽快地答应了也不行。方绪的事情太多了,他脑内会自动排列优先级,不甚重要的事情就往后靠。不过通过白川进行审批,那么就会快很多。方绪对白川有一种盲目的信任,白川点头基本上等于方绪点头。

 

既然要浪子回头,就得学习做一个顾家的好丈夫。好丈夫当然要陪妻子吃饭,于是方绪踏进白川家门的机会就更少了。但白川爱干净,哪怕过了很久,属于方绪的拖鞋还是干燥蓬松的,没有落下灰尘。

 

方绪正拎着水果往厨房走,脚后跟忽然受到重击。奇了怪哉,白川家里的活物就只有一人一狗,多多早就长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,什么东西可以撞上他的脚?方绪低头一看,是一个白色的扫地机器人,他乐了,“师兄,我早跟你说扫地机器人方便,你还不相信,现在不是用得挺顺手的?”

 

白川正在给多多开笼子,他俩距离有点远,怕方绪听不见,响亮简单地回了一句:“那是监控。”方绪隐隐约约听到有动静,但是听不到具体内容,又问了一句什么。“是监控。”白川的声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。一般人这时候要么假装听到了,要么干脆不问了,但方绪一根筋,又问了一句,“是什么!”

 

其实这件事纯纯是方绪懒得动,白川家里拢共这么点地方,他迈开腿走几步就完了。可方老板天生精贵,等在原地问了一句又一句,气得白川拉着多多把“监控”两个字扔到方绪脸上。白川脸皮薄,喝酒、生气等行为都会使面部迅速充血。眼下他怒气冲冲,袖子挽到手肘,还有一半没挽上去。方绪看着露在外面的肌肉线条,愣了一会儿,然后抱头鼠窜。

 

白川其实很少生气,很少对其他人生气,所以方绪听到别人评价白川脾气好的时候,方绪都会怀疑白川是不是给他们种蛊了。方绪小小地反思了一下,其中也有几分他的责任,他非常喜欢惹白川生气,喜欢看白川怒发冲冠的样子,只有在那时,白川才不是老气横秋的师兄,而是一个跟方绪差不多的小男孩。

 

晚饭当然是白川下厨,方绪是个十足的少爷,哪怕最落魄的时候,也能在白川家里蹭到一口热饭。小小的厨房站不下两个成年男子,尤其是一个爱捣乱的成年男子。白川让方绪去客厅等着,方绪说这怎么行呢,“我被赶出来了,全靠师兄收留,得有点表示。”

 

干点事情吧,白川给他布置了一个最简单的任务——把桂圆干的壳肉分离,今晚做桂圆调蛋。方绪的手签过合同,执过棋子,就是没剥过桂圆。他做得很笨拙,索性白川也没催,他可以慢慢剥。于是,方绪有很多时间观察白川的家,观察白川,也观察自己的心。

 

那台小机器人是白川新买的监控,对于多多来说,是老朋友了,可对方绪来说,是纯纯的新面孔。多多的窝、玩具、狗粮被安置在家里各处,白川好像不肯用方绪的钱,因为那些东西看起来都不怎么精致。方绪不满地撇嘴,钱就是拿来花的,不用永远只是一张纸。他打算等会儿好好跟白川说道说道。

 

白川的背挺得很直,哪怕只是在做一顿晚餐,他并不惊慌,有条不紊地完成做菜所需的每一道程序。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,方绪这样想,其实白川并不需要方绪,而方绪才是那个离不开师兄的人。

 

方绪感到平静,惊人的平静,他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家庭的那份自如和闲适。他灵魂出窍,飘然欲仙,好像下一秒就要回到那个温暖的世界。突然,像是有人用一把尖刀猛划玻璃,方绪听到了一声短促的惊呼。他跟着站起来,走到白川边上,白川已经在用水龙头冲洗伤口了,案板上留着一半没用改花刀的墨鱼。

 

家常菜没那么多讲究,墨鱼洗干净切块跟荷兰豆炒就行了。白川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,更不会画蛇添足,给自己找麻烦。方绪没多想,条件反射说了句,“怎么这么不小心。”水龙头哗哗的,显得白川的声音失了真,“不是你喜欢吗?”方绪刚想说他从没这么说,可白川已经转过身来,眼底含着方绪看不懂的怒气。

 

其实说是怨气更恰当,他好像心有怨怼,对方绪不满以久了。方绪飞速反省自己有没有做错事,他想了一圈,也不知道哪里惹白川生气了。白川在手上简单贴了个创可贴,打算继续切刀花。方绪急了,“师兄,你又不擅长,干嘛非要...”“方绪,”白川一改之前和善的态度,“不想吃就出去。”

 

这是下逐客令了,方绪心说我是为你好,你却跟我发脾气。他碰了一鼻子灰,心里有火发不出,把盛桂圆的碗重重摔在洗手台上,头也不回地出去了。

 

晚饭是一盘乱七八糟的墨鱼,有的切了刀花,有的没有。刀花时而密,时而疏,时而深,时而浅,一看就出自于一个十足的初学者。白川手上包着创可贴,沉默得吃饭,只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多多趴在白川脚边,低低地叫了几声,当然,谁都没理会。

 

方绪心里不痛快,多年不见的叛逆之火熊熊燃烧。白川家的餐桌上是不允许出现酒杯的,方绪一直遵循这条规则,但他已经下定决心明天就从白川这里出去,自然也没必要给白川面子。他当着白川的面打开一瓶红酒,去消毒柜随便拿了一口碗,咕咚咕咚三两下,半瓶就空了。他喝得很凶,白川不理他,他喝得更凶。

 

业内都说方老板是不会醉的,除非他自己想醉。方绪深知自己的酒量,一瓶红酒不能让他失去意识,只不过喝酒前没有垫肚子,顶多就是胃不舒服。余光看到白川面色不善,方绪在心底哼了一声,怎么样,还不是在乎我。随即又想到白川不是因为自己喝酒这件事而生气,而是因为自己坏了他的规矩。想到这里,计划外的第二瓶酒就自然出现了。

 

梦里有一个很悲伤的白川,悲伤且温柔,像是前妻最爱看的清宫剧里面的皇后娘娘。方绪受不了白川那样看他,他的心情像是个气球,被白川戳了个洞,噗噗往外冒气。他实在是太难受了,白川不应该露出这样的神情,他情不自禁德抚上梦中的那张脸,“白川,别怕。”

 

第二天醒来,方绪头痛欲裂,脖子更是酸痛难当。坐起身才发现自己睡的是沙发,盖着一层薄毯。强撑着洗漱,在餐桌上坐定时,看到桌上留着一张便条。“早餐在桌上,我和多多出门了。”打开手机一看,律师来了三个电话,宿醉的坏心情猛然爆发,他三两口喝完微微温热的粥,抄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出门了。

 

律师不赞同地看着方绪,方绪自己也知道,他现在这个样子太像鬼混一整晚了。白川只给他盖了被子,脱了鞋,其余全都好好地穿在方绪身上。衬衫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,衣服山还一股酒气,方绪糟糕的脸色更是铁证如山。要不是方绪是当事人,他也会觉得这样打扮的人有出轨之嫌。

 

“好了,”方绪揉着太阳穴,叫停律师堪称直白的审视“我们昨天不是说完了吗,你还有什么想说的?”律师怜悯地看着方绪,像个神父,方绪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其实他离婚也不会失去很多,他们这样的人,婚前签署了几百条条款,双方都在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。说句难听的,一个律师一年才多少钱,轮不到他可怜方绪。方绪不想离婚,更多的是不满意李小姐给出的理由,他不可能出轨,事实如此,没话好说。

 

律师掏出了他的手机,方绪不明所以地凑过去,屏幕上是一段清晰的画面,方绪只一眼就发现这是白川家,多多雪白的四只脚飞快地出镜了。方绪不可置信地看着律师,“你知道这是犯法的吗?”律师露出一个看不出深浅的笑容,“方先生,您也知道,我委托人的家族,占据了方圆市家用监控的半边江山。”方绪伸手去夺律师的手机,可律师躲也不躲,“我们还有很多备份,我建议您先看完这段视频。”

 

方绪咬着后槽牙,脑子里盘算着怎么把对方告得裤衩子都不剩。

 

视频开始了,视角慢慢抬高,方绪躺在沙发上,白川抱着毯子走过来,正要给方绪盖上。到这里为止都很正常,任谁也挑不出错误。白川坐在边上,大概有一分钟那么长,一动也不动,终于,他站起身,替方绪摘下眼镜。手上还拿着眼镜,可白川静止了,像是一尊石雕,他久久地注视着方绪,像是注视一个永不会回头的神。

 

灯光打在白川脸上,一颗泪珠无声无息地划过脸颊,挂在白川下巴上,又落到方绪胸口。这实在是太小、太细微的变化了,方绪的心随之抽痛,他不自觉地捂住胸口。可律师什么动作也没有,因为只有方绪会把所有注意力放在白川身上,而律师只关心方绪有无出轨行为。

 

太奇怪了,白川从不落泪,他是一堵无坚不摧的墙,是维达上上下下最依赖的顶梁柱,他会被放弃天赋的孩子们气哭,会被玩弄他人的恶劣资本家气哭,可他也会为某一个人落泪吗?方绪脑袋空空,眼里只有那浅到看不见的水痕。

 

白川的上半身慢慢向方绪倾斜,他的动作缓慢极了,就是大陆板块飘逸,也比他迅速。但他们始终保持着一个和谐的社交距离,白川没越界,方绪越了。视频中的方绪突然睁开眼睛,他的双手捧着白川的脸,瞬间拉近了他俩无法磨灭的隔阂。方绪给了白川一个吻。

 

方绪和视频中的白川同步睁大眼睛,一时间,方绪脑内回忆起很多往事。

 

他和李小姐(现在是前妻了)请白川吃饭,饭店是李小姐定的,一家粤菜馆。粤菜嘛,食不厌精,方绪怕白川不喜欢,带他去的次数也少。一叠又一叠小巧玲珑盘子端上桌,李小姐问白川吃得惯吗,白川思考了一下,说挺好的,就是吃不饱。李小姐笑得花枝乱颤,一顿饭吃下的能量还没发出笑声要花费的多,她把鲍鱼酥夹到白川碗里,笑盈盈地表示自己不饿,白川多吃点。

 

“小绪就喜欢吃这样的,妈跟我抱怨好几次了呢,说小绪从小娇生惯养,最不愿在吃穿上受委屈。”事实的确如此,方绪没有细想,他就是这么个少爷脾气,不过跟白川混了这么多年,已经好了不少。方绪当时忙着学做一个好丈夫,没注意到白川发白的脸色。

 

白川和方绪是两个阶级的孩子,说直接一点,要不是因为围棋,他俩这辈子没有碰面的可能。方绪的生活,白川没有体会过一天,方绪所享受的特权,白川也没有体会过一样。方绪总是在竭力避免他们正视这一现实,白川自尊心极强,在他面前大谈门第出生,无益于羞辱白川。

 

方绪突然意识到白川昨夜的异样来自于何处,李小姐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在白川心里扎针。方绪不但不帮他拔出来,还死命地往里面扎。白川的自傲和自卑是相辅相成的,他不在乎的人伤害不到他,只有和方绪有关的事情,才能精确无误地捅到他心口。

 

还有少年时代的告白,方绪过于懦弱、过于胆怯了,他甚至不敢面对面和白川倾诉。手机上显示了很久的“对方正在输入中...”,但方绪只记得最后那句“是吗,我没看出来”,他俩好像一直无法坦诚地对话,只会说一些言不由衷的废话。

 

少年时代清瘦的白川、创业初期疲惫的白川、酒吧里说着散伙的白川、家里添置无数狗狗用品的白川,还有昨夜那个落泪之后,得到一个吻之后落荒而逃的白川,一桩桩一件件,一个个的白川混成一句话。

 

方绪夺门而出,他有一句迟到太久的话想跟白川说了。他们中间浪费了太多时间,方绪甚至短暂地和别人组成家庭,而白川只是默默地等在原地,偶尔朝方绪发火,更多的时候,忍受方绪似有似无的暧昧。方绪没有认清自己的心,白川认清却不正视,这就是他们悲剧的源泉。

 

电话那头的白川显然在状况外,他正在给队里的孩子做心理辅导,方绪的电话不依不饶地打,孩子们让他接一下,他没好气地问方绪发什么疯。

 

“师兄。”方绪百感交集,不知道说什么是好,白川本就烦躁,被方绪一搅,更是难得当着许多孩子的面发火。“师兄,”方绪长舒一口气,电话里传来呼呼的风声“你在哪儿,我现在就去找你。”白川冷言冷语,“方老板不用上班,世界上还有别人需要上班。”

 

急促的脚步声、喘xi声还有方绪被风吹乱的告白,“师兄,我爱你。我们结婚吧,我马上就到。”他找不到其他话,他应该还有更浪漫、更煽情、更动人的爱语。可他的口齿麻木,声带僵硬,除了“我爱你”说不出其他词语。

 

他确实婚内出轨了。

 

他正在朝白川奔去。

 

或者说,不和白川结婚的人生,方绪总有出轨的那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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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久不见啊朋友们

现在还有人吗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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